天儿一冷,潼关边儿上那片黄河湿地反倒热闹起来了。呼啦啦的,不知打哪儿飞来一群群的鸟,灰的、白的、花的,翅膀扑腾得水面直晃悠。远看过去,河滩上跟撒了层会动的芝麻粒儿似的,密密麻麻。
靠岸的芦苇早就黄了秆子,让风吹得沙沙响,时不时就“扑棱”一声,从里头钻出几只叫不上名的水鸟,脖子伸得老长,贴着水皮儿“嗖”地就滑出去老远。水面不宽,缓悠悠地淌着,映着灰白的天。那些鸟也不怕人,有的单腿立在浅滩里,缩着脖子打盹儿;有的凑成一堆,脑袋一点一点地,像在唠闲嗑儿。冷不丁有只大个儿的猛地扎进水里,再冒头时,嘴里准叼着条银亮亮的小鱼,脖子一仰就咽下去了。
河对岸就是山西的地界,山影子淡淡的。这边滩涂上的泥巴被鸟爪子踩得满是印子,深的浅的,横的竖的,像谁胡乱画的符。风里头带着水腥味儿,还有股子枯草秆子晒透了的干香。站久了,手冻得有点木,可眼里瞧见这些活蹦乱跳的生灵,心里头倒是暖烘烘的。它们也是挑了老远的路,才找到这么个能歇脚、能吃食的好地界。
听管这片儿的老汉说,往年没这么多鸟,如今一年比一年热闹了。说罢,他眯缝着眼,望着那铺天盖地的鸟影子,咧开嘴笑了,露出被烟卷熏黄的牙。那笑容就跟这湿地里的泥巴一样,朴实实的,带着地气儿。
太阳慢慢西沉,给水面和鸟背都镀了层金边儿。鸟群的叫声此起彼伏,高高低低的,混着黄河水汩汩的流淌声,听着让人心里格外踏实。这方水土,总算成了这些远方来客一个暖暖和和、安安生生的冬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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